日本民族应变能力很强。仅就“勤俭”这一价值取向的遭遇来看,短短10余年间,一时之间被人们遗忘的勤俭美德现在又得到“平反昭雪”,成为社会认同的价值取向。人们由此也可以看出日本民族文化的这一特点。
勤俭原本是属于东方民族的日本民族历史传统。在长达数千年的历史积淀中,勤俭构成人们崇尚的价值并且被视为民族的美德。但是随着战后日本经济高速增长,一些经济学家鼓励人们大量消费,银行更是号召人们利用信用卡实行超前消费。结果,在经济高速增长时期成长起来的一代人逐渐养成了新的消费习惯,认为消费才是促进经济发展的动力,誉之为社会美德,勤俭反被束之高阁。
实际上,随着日本自从90年代初期以来发生经济萧条,日本国民在经济生活方面面临着严峻的局面。一方面,过去人们认为十分坚挺的大型企业突然倒闭,拓殖银行,山一证券等大型公司先后破产,就连过去长时期支撑日本经济的日本长期信用银行也在短短一周之内濒临崩溃。至于中小企业,情况就更加严峻。本来,在日本经济中,中小企业就是一个不断新生又不断破产的群体。近年来,更是雪上加霜,企业主生活面临困境,雇佣的工人则大量失业。据统计,仅仅东京大田区一个地区内,由于银行借贷和催债,仅今年上半年就有3000多家企业破产。企业破产自然导致大量失业,人们的生活面临十分严峻的形势,再加上对于未来的经济缺乏信心,“大量消费”的价值观失去了物质基础。人们不再热衷于消费,相反倒是千方百计地思索如何充分地利用已有的生活用品,变废物为珍宝,勤俭再次成为人们重视而又倡导的美德。崇尚勤俭,减少消费,如今成为日本社会中的一个新的浪潮。
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开始千方百计地挖掘自家箱底的存货,更有许多人热衷于“找宝”。他们把自己家里的旧式物品翻腾出来,委托古董商们加以鉴定,希望从中发现自己的财富。日本许多地区的古董鉴赏师们也纷纷出动,到各地召开的古董鉴赏大会上为寻找财宝的人们提供服务,使自己过去弃之不用的废物变宝,从而增加自己的财富。日本的许多电视台也连篇累牍地放映这类节目,推波助澜。它所起到的实际作用则是鼓励人们寻找家庭弃之不用的“宝物”,倡导人们勤俭持家。
另一方面,自从去年以来,日本社会再次掀起了一阵“减少垃圾”的浪潮。一方面,这是一个新时期的口号,意义在于保护环境。但是另一方面,去年以来,许多有识之士和媒体也纷纷指出,减少垃圾也是缩小不必要的浪费和开支的一个重要的途径,呼吁人们通过减少垃圾,充分利用资源,也为保障未来的生活做些准备,倡导人们实行勤俭。
在减少垃圾这一口号深入人心之时,一些专门研究垃圾处理的科技人员也突然成为媒体的宠儿,不断受到邀请登上荧屏,利用科学这一权威说明减少垃圾和勤俭节约的巨大意义。日本京都大学一名教授长期以来研究垃圾的分类,探索处理垃圾的科学方法,20多年来一直默默无闻地工作,如今突然成为媒体多次采访的人物。他自己则愿意利用这种机会宣传自己的主张,号召人们减少垃圾的排出量。这种现象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日本社会认同勤俭节约的社会风尚。
“减少垃圾”现在已经不仅仅停留在宣传或者口号的层面上,它实际上已经变成了日本国民的实际行动。一些中下层日本家庭现在已经把尽量减少垃圾与节约家庭开销结合在一起,通过减少垃圾来缩小支出。过了保鲜期的食物,过去大都扔掉,现在则设法加工之后继续食用;式样或者外形不时髦的衣物,过去往往压入箱底,现在则主要是注重实用功能,重新搭配穿用,甚至有人称之为“服装革命”。结果是垃圾量大为减少,家庭减少了支出,依然可以过得充实而舒适。据我的一位朋友说,现在家庭尽量减少垃圾排出量,每个月的花销可以比经济高速增长时期减少三分之一左右。
无论是“寻宝”估价,也无论是“减少垃圾”,都说明日本社会再次认同节约的价值,适应日本经济目前出现的萧条,国民正在调整自己的价值取向。勤俭得到昭雪平反,重新成为人们崇尚的美德。